作者：杨善勇
名士之后，家教有方，阿都拉从政以来，待人以宽，谦卑处世。那些年，政运不顺之际，阿都拉仍然不减温文尔雅，视之为「休假」（sabbatical），默默投入工作，乃至卖屋资助政治生涯，宵旰忧之。
后来时来运转，任职首相，也是这样。国內国外闻之，对他自然全是一片好评。因为妈妈祖家还是来自海南，令堂的爸爸留下遗嘱甚至还是中文书写的，华社上下也多是不吝溢美之词。
何况，上台初始之日，他確实有心改革。雷霆万钧，气压乾坤，移民局今日亮眼的效率，记得就是他留下的德政之一。然则，除此之外，体系的沉痾宿疾到底处处，一个阿都拉和他礼聘的四楼后起之秀，到底做不了什么。
对民主之道的坚持
因为这样，后来的308海啸之败，似乎一早断定。这一点，种种先兆其实罄竹难书。阿都拉的政治秘书林建德博士也有入微观察：投票日当天，华裔美少女围绕在伊斯兰党的柜檯，可见民心思变，不比当年。
不过，国阵似乎掉以轻心，阿都拉也不当一回事。VJay比较了2004年首次领军，阿都拉在2008年的那一战，显然十分轻鬆。回乡助阵，也不像在战场，而是巡视工程的进度。里外夹攻，国阵大败，也就可想而知。
儘管那样，经歷那样的兵败如山倒，至为难得，阿都拉对民主之道的坚持，一丝不改。新著《阿都拉传》（吉隆坡：Pelanduk；2016）提起2008年那场大选，票箱打开，国阵连输五州之后，阿都拉始终不愿耍弄小手段。
公子卡玛鲁丁说，开票之日的傍晚，阿都拉和夫人珍妮在官邸的院子散步。两手在后，若有所思，时而摇头。不过，由始至终，阿都拉都是不动如山，没有因此失態。（页391）
身边的重臣回忆当晚，巫统的宣传主任莫哈末泰益报告：「伯拉，政局岌岌可危，您得出手了。」阿都拉从容如一，淡淡地微笑，说道：「稍安勿躁，隨遇而安。」隨著，大步走到行动室。
確保政权转移顺利
接下来的演绎，我们现在全知道了。鲜为人知的，则是当时他在第一时间指示警察总长慕沙专业做事：檳城、吉打、雪兰莪、吉兰丹、霹雳，全输掉了；阿都拉嘱付慕沙提醒在野党领袖幸勿游行，以防不测。
阿都拉也要警方点醒州务大臣和首席部长好好看住他们的隨扈和拥躉，警方还得重点保护州政府的行政大楼，不让閒杂人把文件和档案偷运出去，確保政权转移顺利。
长话短说，总而言之，治国的底线，阿都拉一点都不愿退缩。他告诉警察总长，不论朝野哪个领袖，想要伺机作乱，浑水摸鱼，门都没有；一旦获悉，身为首相，他一定严加审理，绝不轻饶。
传记里说，阿都拉隨后把时任巫青团团长希山慕丁叫来，要他的团员甭做傻事。民间组织的代表跟著也召来了，阿都拉叮嚀大家稳住情绪，不要因此加剧时局之动盪。
时隔多年，书里提起，轻写淡描。不过，《阿都拉传》所载，怵目惊心。那当儿，確有结党营私的不法之徒想要肇事，希冀因此贏得雪兰莪和霹雳。阿都拉没有心动，反之警告他们休想心存歹念，否则必定鋃鐺入狱。（页395）
当权领导磨蹭拖沓
怎么说，身在拉萨的时代，曾经见证了1969年513暴动的危害多端，阿都拉深切地体会肆无忌惮的结果，国家必是满目疮痍。怎么说，他也不要重蹈覆辙，连累家国的福祉。正是如是为大局著想，他隨后也让出了巫统主席和一国的相位。
事实上，前副揆慕沙希淡也是据此基础力劝他要痛定思痛，赶紧激流勇退：如果阿都拉仍想掌权，接下来党內少不了残杀相寻，丑態毕出不在话下。阿都拉不是马哈迪医生，慕沙说：与其继陷泥沼，不如及早抽身。（页414）
可惜，阿都拉示范的政行，渐行渐少。民意怎么反映，元老如何苦劝，久尝了权力这贴春药，当权的领导还是磨蹭拖沓，推搪拉扯，不但不想放权，甚至还要继续话事，酿成政治史上的悲剧。《阿都拉传》的出版，说来確是正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