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建国超过六十年,政治动态跟著时间推进而不断变化,马来社会的政治博弈从左右分歧发展成族群宗教话语权的争夺战,时至今日,马来政党的竞争已不再只是族群、宗教、左右的对立,还结合地缘、城乡、阶层和世代的角力,早期巫统跟伊斯兰党的双雄对决演变成今天多党林立的氛围,在华人社会也有类似情形,而这些发展都在短短的60年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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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马来政治是主导国家政局的动能,马来社会的态度与偏好动辄影响各股政治势力的竞合状态,华人社会也因此受到波折。1950年代,在“恐共”和反共的主流氛围下,巫统跟人民党鹬蚌相争的时候,奉行建制路线马华公会跟采取抗争的劳工党也展开左右对峙,马来政治和华社政治都处于左右对立的局面。

1960年代,伊斯兰党的势头逐渐崛起,取代人民党的位置,成为最能够挑战巫统的马来穆斯林在野党。而劳工党因国家机器打压而走向消亡,转由行动党、民政党、人民进步党、人联党等等中间偏左的政党与马华对抗,就在这时候,伊党仿效中东左派的范式,融合伊斯兰教和社会主义,跟巫统进行左右、宗教的对立。

1969年第三届大选是划时代的政治分水岭,巫统、马华和国大党合组的联盟党首次丧失国会2/3执政优势,巫统遭到伊党的拉扯,马华和国大党则被各路中间偏左的政党挫败,朝野竞争因而被激化。

敦拉萨上台后,为了因应1969年的洗牌,藉著紧急状态的护身符,完成诸多重构秩序的作为,包括:确立马来人和伊斯兰教于宪法的至尊地位、缩小社会贫富悬殊的新经济政策、超越政治分歧的国阵等。惟,在1977年巫伊分家以前,全马仅有行动党扮演主要的制衡角色,马来西亚几乎没有可靠的在野势力挑战政府。

然而,巫统和伊斯兰党的联姻难以持久,主要是两党的票席重叠和意识形态不和,造成他们在1977-78年的吉兰丹州宪政危机中分道扬镳,从此,马来西亚才回到比较常态的朝野竞争。

1980年代,伊党自我形塑为大马穆斯林的捍卫者,不与奢侈、腐败和叛教的巫统狼狈为奸,两党竞争遂导向“谁比较伊斯兰”的斗争。与此同时,华人社会的反对力量开始崛起,一来,华人逐渐从复兴母语教育和推广文化的运动中找回自信,二来,在马哈迪政府中,马华和民政党无法有效代表华社发言,华人借投行动党向国阵华裔领袖抗议的态度越来越强烈。两大族群的政治竞争,都在回到各自族群权利的论战。

两个阵线雏形

“破冰”发生于1980年代末,因A、B队党争白热化,巫统被一分为二,以东姑拉沙里为首的B队建立四六精神党,想要有效地牵制马哈迪,不惜跟伊党联手,与行动党和华社菁英接触,虽然东姑拉沙里最后归巢巫统,但巫统的家变跟华社的愤懑,让在野党(伊党、行动党、人民党、沙巴团结党等)尝到甜头(票席回馈),越来越有敢于挑战国阵趋势,马来人和华人的在野力量开始抛弃前嫌,建立沟通和交流的管道,两个阵线雏形遂形成,

1998年,安华被迫害的事件触发烈火莫熄运动,伴随对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不满,马来反风趁势吹起,公正党以更全面、明确和开放的姿态,继承四六精神党的志业,在1999年大选前拉拢伊党、行动党达成竞选协议,组成替代阵线,促成朝野板块的博弈。

2008年第12届大选后,公正党、行动党和伊党在民联框架下,进一步走向选后联合执政的道路。有趣的是,不管是替代阵线或民联,在野党之间都尽可互相克制,把对抗国阵视为首要目标,可是,这已被证明是不可持久的权宜性婚姻。

2013年大选之后,国阵依然以简单多数执政,而马来人和华人对在野党的期待不同,导致伊党跟行动党分裂,伊党改采更为保守的论述守住基本盘,公正党、行动党、诚信党和土团党复制民联模式建立希盟,国阵(马来菁英主导的分工模式)、希盟(各族群协商分工模式)和伊党(马来菁英垄断权力的模式)的三足鼎立从而成形。

2018年第14届大选促成政党轮替,可是,希盟和国阵都没有扮演好各自的新角色,成为差劲的执政党和不尽责的在野党,而伊党则以比较灵活的方式行动,与巫统结成全民共识,大打马来民族主义和伊斯兰主义,令希盟政府陷入缺乏马来人支持的跛脚状态,承受著“华人和行动党政府”的标签,马来社会和华人社会的极化确立。

希盟在2020年喜来登政变垮台,慕尤丁获得巫统、土团党和伊党,以及沙砂本土政党的力挺,建立充满马来穆斯林色彩的国盟政府,好景不长,国盟政府波折不断,三个马来政党相互扯后腿,直到演变成台面上的决裂。三个马来政党都想寻求外力来制约敌对方,巫统从希盟方面借力威胁慕尤丁,土团党极力讨好伊党反制巫统,伊党则游走两党之间想取得最优的回报。

马来人主导

2020年到2022年期间,虽然历经喜来登政变的洗牌,可是四场州举中的三角战乃至多角成不可逆转的趋势,两个阵线已毫无市场可言,于是,2022年第15届大选时,形成国阵、希盟和国盟的大对决,马来政治的角力不再局限于族群宗教,而是扩大到各个层面,无论哪个阵营组织政府,马来人都稳掌主导性,问题在于主导的程度而已。反之,华人意识到少数族群的影响力有限,没有“多面下注”的本钱,所以集中票投最能代表非马来人发言的希盟。

大选结果显示,国盟和希盟成为代表马来人和非马来人的两大偏锋,国阵则成为各族得票相对均衡却最吃亏的一方。最大的问题在于,即便国盟和希盟拿下最多的席次,也没有国会简单多数组织政府,显然,不管是华人或马来人,都不可忽略彼此的存在,必须合作组织政府,一起解决问题,否则就是深陷“没有赢家,只有输家”的困境。于此,国阵巫统基于生存考量,靠向最不可能剿灭他们的希盟,拥立安华担任第10任首相,选后的僵局才得以化解。

笔者想要表达的是,从历史上看,在不同的阶段下,马来政治与华社政治有不同的竞合关系,两个群体会了实现各自的目标,相互借力发力。

在这过程中,彼此相互争辩、磨合和妥协,虽说政党的分合乃选举常态,可马来社会跟非马来社会/华社都不能完全蔑视对方的声音,非马来人得不到马来人的协助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2018-2020希盟),马来人单独掌权的结果就是更多令人发指的明争暗斗(2020-2022国盟),若持续不把对方当回事,就会陷入第15届大选后满盘皆输的结局。

唯有包容、多元、协商和务实才能解决政治危机,马来西亚才能走得更高、更远,安华领导的联合政府或许不完美,只要安华能做到不边缘任何一方的话,我们都不应该过度放大这些缺陷。

评论: 冯振豪 (生于霹雳怡保,毕业自怡保深斋中学,台湾国立嘉义大学应用历史系学士,曾于怡保培南独中任职员,自由撰稿人,热衷研究国内外历史、文化、政治、社会,目前于东吴大学政治所进修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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