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现代化过程中,确有不少知识分子反思宗教,其中也有部份人挑战宗教权威,有些更因此而不幸遭殃。然众所周知,随著现代化的普及和深化,社会结构及权力都经历大洗牌,从古代到中世纪一直维持著硬性权威姿态的主流宗教,不得不逐渐转型为软权威,以致在今天的西方,除非严重越界而构成对他人的实质伤害,否则拿宗教说事,一般上都属言论自由。

但在非西方社会,尤其在思想文化领域相对保守、封闭者,硬性的宗教权威多少还是存在的。即便在所谓“政治民主”的国家,人们也不被容许质疑、挑战(主流)宗教,不听话者若不是遭有份掌控部分公权力的官方,乃至民间宗教机构直接处置,也会被有心人冠上“伤害宗教情感”或“挑拨宗教矛盾”的罪名而被提控,甚至也可能更直接地被一班暴民登门以私刑问候了。

是以,在上述社会,一般知识分子对宗教本身和与宗教相关的课题,往往还是比较谨慎慎微、步步为营的。即便看到明摆著有违人权、民权的作法,包括有专制嫌疑的制度,也不太敢发声表态,至多仅能非常迂回、曲折,乃至隐晦地说话。有趣的是,当中一些人可能还是对国外的宗教课题很勇于指指点点的,然对于自己社会里耀武扬威的宗教权威,则选择沉默,抑或拿“尊重传统”、“多元文化”、“族情有别”等堂皇理由来自洽。

更彰然的是:在硬性宗教权威坐大的社会,通常非主流宗教会被制度性边缘化,而被主观判为“异端”的少数教派更是连合法的地位都没有,只能躲入地下艰难求存。面对如此难堪的事实,除了消极地私下表达不满、不认同、不参与,但惧于权威而不敢公开表态之外,某些知识分子则以“非本身专业或领域”的借口来拒绝评论,乃至反思。同样的,此时“传统”、“文化”、“族情”等又会被搬出去合理化权威,甚至不惜消解普世伦理的审判。

无论如何,也确有某些知识分子真的认为特定宗教“本质上”就应属硬性权威,例如拿有关宗教的教义、历史、文化背景等来证明之。惟事实上如此“本质上”的说法,恐怕对大部分宗教都管用,甚至连部落社会的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很多本即是政教合一,往往宗教最高权威也就是政治最高权威。古代的某些宗教虽然不直接统治社会,但却与世俗统治者紧密合作,所以非常内在于政权里面,而且高度融于统治哲学之中——包括儒教。

换言之,若要以“传统”或“本质”作为某些硬性宗教权威存在的合理根据,那么恐怕大部分社会,包括西方社会也都还得维持某种硬性宗教权威,那现代化也不可能是目前所看到的普遍模式和态势了。

总之,人们包括知识分子,当然可以对某些宗教采取所谓更具“同理心”、“本土化”、“多元主义”、“后殖民”等的视角,试图借此检讨、平衡、纠正一些观点,例如“世俗化”、“个人化”,乃至“现代化”,但若因此而漠视、掩护、美化了硬性权威可能对任何个体所造成的负面影响,那就是矫枉过正,有违知识分子应当秉持的崇高价值和理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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